当天晚上，我和谢知顺等人整治了一桌供品，点上香烛，在即将开挖隧道的地方上供。这儿已经按照设计要求挖好了边仰坡和排水沟，烧铸了混凝土。洞口的轮廓也挖出来了，就等着相关领导和记者到达，做一个开始掘进的仪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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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早在一个月前，刚开始动土之前，就已经择过黄道吉日，举行过开工仪式，供过山神土地。那时我还在铁矿，没有参加，现在这一次仪式主要是做给领导和媒体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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请神祭祀之类，我并不怎么了解，只能念念经咒，走走步罡，画些无关紧要的符烧一烧，让吴财升和工人们看看热闹。当然我心里也是有祝祷的，希望附近的山神土地，各路神灵（妖精鬼怪）吃了供品受了香火给个面子，让工程顺利，工人平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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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财升亲自拿了一大把香，跪在香案前拜了又拜，口中念念有词，看上去非常恭敬虔诚。拜完了他叫在场的人都拜一拜，包世贵、沈自然等人脸色有些古怪，但还是照做了。礼多神不怪，拜一拜并不会被人嘲笑，万一真的有效呢？这可是一份危险的工作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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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拾完东西已经是晚上九点多，我回到宿舍，心里有些担忧，怕会出什么事，静不下心来练功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。大约半夜时分，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起了大风，地面好像在轻微震颤，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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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猛地清醒了，仔细聆听，并没有声音，地面也没有震动，但是那种风暴般的波动似乎还在。我试着集中精神感应，但捉摸不到那种波动的来源，并且渐渐消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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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有些不放心，摸索到了手电筒，准备出去看看。我刚下床，谢知顺就发现了，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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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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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知顺有些惊讶：“没有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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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感觉有些不对劲，我出去看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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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谢知顺迅速下床，披上衣服，拿上手电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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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走出宿舍没多远，迎面遇到了匆匆而来的沈自然，他先开口：“你们去哪儿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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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反问：“你怎么还没睡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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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自然略迟疑了一下：“刚才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，也不确定有没有，所以出来看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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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由得心一沉，不止我一个人有这个感觉，那就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。沈自然虽然不懂法术，但多年练武，感知力比正常人要灵敏得多，所以他听到了并不奇怪。我说：“我也感觉到有些动静，但不知从哪儿传来，会不会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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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显然都想到一处去了，同时往隧道洞口那边走去。有两个值班的保安发现了我们，跑过来询问，谢知顺叫他们把工地上的灯全都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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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盏盏“小太阳”亮起，照得整个工地范围内一片通亮，走进工地的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，这怎么可能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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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坡处挖出隧道轮廓的地方，包括边仰坡，以及前不久我们上供的地方，都被土石堆满了。几个小时前还是空地，现在已是山体的一部分，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，把几千立方土石填埋回去？这是幻觉？还是魔术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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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，这……这怎么可能？”沈自然惊讶地望向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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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傻傻的望向谢知顺，他也目瞪呆，傻愣愣看我，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，但是偏偏就出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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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个保安惊叫起来，一脸都是茫然和惊讶，然后变成了恐惧。这边的动静，惊动了宿舍那边的人，很快就有许多人跑出来，整个营房区都骚动起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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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走近了一些细看，很明显回填的土石就是之前这儿挖出来的，运到几百米外倾倒在山谷中，现在差不多全都回来了。这绝对不是人力可以办到的，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大地之灵，只有它有这样的力量。而且这么做的意图太明显了，就是叫我们不要再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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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财升匆匆赶来，一看也傻了眼，愣了好一会儿发现了我，顿时怒火冲天，咆哮起来：“魏明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！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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望着身边一张张惊恐的脸，我不敢说真话，说出来等不到天亮工人就跑光了。不说也不行，这好像变成我的责任了，但之前我只保证过不会有毒虫袭击，没有保证过别的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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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财升见我不说话，更加愤怒：“亏了我这么信任你，你就给我搞成这样？再过一天领导和媒体就要来了，你叫我拿什么给他们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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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心中暗叹，现在不是面子问题，而是这个工程不可能做下去了，但这话我同样不能当众说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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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财升再吼：“你们谁tmd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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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人敢吭声，过了好一会儿，包世贵凑近吴财升低声说：“只能改期了，就说是天气不好，或者路上哪里塌方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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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财升狠狠瞪了他一眼：“你以为那些当官的可以招之即来，挥之即去吗？提前十天半个月预约都未必有空，哪里有办法再找时间一起来？再说了，这不是我家的排水沟，开工日期是有规定的，早就公布出去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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包世贵不敢再吭声，退到一边眨巴着眼睛。沈自然清了清喉咙：“我们还是回办公室说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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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财升会意，在这里吵吵嚷嚷，有损他和管理层的形像，也会让工人更加不安，于是“哼”了一声，转身走了。其他重要人物急忙跟上，谢知顺对我使了个眼色，让我不要去。他很了解吴财升，现在吴财升已经对我彻底失望，不会再听我的建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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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去也好，去了我也无话可说，难道我对他说这个工程不要做了？我只是个打工的，大不了不干了就是，天一亮我就走，不趟这浑水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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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回宿舍，我渐渐冷静下来。我不能走，一方要挖，一方不让挖，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，这里必定会再发生古怪的事，我不能丢下谢知顺不管。而且前晚在“天眼”状态看到的一男一女十分可疑，说不定是冲着我来的。离开了沈自然的保护，我肯定会被追杀，金钱帮不会放过我的。反正我只是一个机修学徒工，我就修机器，其他都不管，没人赶我走我就不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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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通了之后，我感觉一身轻松，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，我不用担负责任了，多好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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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个小时后谢知顺回来，说吴财升研究了各种方案之后，最后决定还是如期举行开工仪式。回填的土石是松散的，再挖起来不难，还有三十多个小时时间，倾尽全力应该能运走。另外吴财升会立即去请高人来坐镇，确保工作顺利进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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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个工程对他来说非常重要，不容有失。”谢知顺忧心忡忡地说，“但是还没有正式开工，就出了这么奇怪的事，恐怕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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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也摇头叹息，傻瓜都知道这不是好现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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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知顺道：“不过对你来说也是好事，不用担负这个责任了，你要是觉得在这里不开心，就不干算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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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含糊道：“我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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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默了一会儿谢知顺问：“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事情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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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谢知顺我没什么好隐瞒的，之前没有深谈主要是我不想多说，他也没问。现在问起了，我就整理了一下思绪，把在铁矿的事详细说了一遍，然后加上我的猜测，唯一没对他说的就是我失去了狐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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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知顺默默地抽着烟听我说，不时点点头，偶然问一两句，等我说完他已经抽了好几根。说完了之后我问：“师父你怎么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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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？”谢知顺愣了一下，猛吸几口烟，“你的想法很特别，大多数信鬼神的人，都是认为神仙在天上，在庙里，很少去想一座山，一条河是不是有自己的思想。乡下很多地方都有人拜树神，据说很灵验，既然树有灵，那么一些特别的山有灵性当然是有可能的。不论是比年份、比大小、比复杂程度，一座山都远超过一棵树，整个地球那就更不用说了。假如一座山有生命，人们砍光了树木，打个大洞穿透整座山，它当然不高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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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说：“我相信肯定有，只是奇怪它们为什么不正面出现。或者是它们出现了我们看不到，正如一只蚂蚁不知道我们的存在。难道蚂蚁不知道我们存在，我们就真的不存在了？我们动一动手指头就能毁了整个蚂蚁窝，只是它们没来烦我们的时候，我们可以忽视它的存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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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知顺不由得抬头往上看，随即摇头苦笑：“我们挖隧道，相对于一座大山来说，还真的像蚂蚁洞一样。唉，看来我也要准备换工作了，做一只不打扰人的蚂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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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被他逗得笑了起来。其实渺小如蚂蚁并不可悲，谁都可以有自己的生活。大小是相对的，地球相对于整个宇宙也只是一粒微尘，顶级生命之上还有生命，关键是要知进退，识大局，对其他生命有敬畏之心和慈悲之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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